独家：探秘亚布力事件真相 两大谜团仍然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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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网财经讯(作者：杨芳、孔维卓) 近日，一段中诚信集团董事长、亚布力阳光度假村董事长毛振华“控诉”黑龙江省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简称：“亚布力管委会”）的视频在微博和朋友圈广为流传。毛振华在视频中称被亚布力管委会“欺负、愚弄”，并指责该管委会政企不分，非法侵占其23万平方米土地。
针对此事，1月4日黑龙江省委省政府环境整治办公室、省政府企业投诉中心会同有关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亚布力阳光度假村毛振华视频反映问题进行了实地调查，并提出处理意见。
调查组认为，亚布力管委会方面存在占用了阳光度假村12.6万平方米的土地；管委会下属机构、有关人员存在对企业经营活动进行不正当干预，对企业采取行政处罚、责令整改、调查等违纪违规行为；调查组认为，亚布力在成立“三山联网、雪道相联、索道相通、利益分享”的六个初级雪场经营联盟后，雪场之间存在利益分配上的分歧，管委会没有正确履行协调职责，以致联盟出现累计收取的93万元滑雪收入是否违反联盟协议存在严重分歧。
调查组对亚布力管委会负责人给予处分等措施。亚布力阳光度假村回应表示对此表示欢迎，感谢黑龙江省委省政府第一时间开展调查并给予处理。凤凰网财经也致电黑龙江森工总局，其表示按照督查组的指示进行工作，还有大量工作需要开展，不方便回应。而致电亚布力管委会负责人时，电话并未接通。
事件似乎告一段落，但经过凤凰网财经实地调查发现，亚布力事件仍有两个未解之谜。
亚布力管委会归属之谜
“亚布力管委会领导基本上是柴河林业局的，下面员工有来自柴河的，有来自亚布力的。”一位亚布力管委会工作人员对凤凰网财经表示。资料显示，柴河为黑龙江牡丹江市下属镇，亚布力则为黑龙江尚志市下属镇，柴河和亚布力在划分上属于跨市平级关系。但据当地多位居民透露，此前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由亚布力林业局管辖，后突然转为亚布力管委会接管，而亚布力管委会的多数管理人员来自于柴河林业局。这意味着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是由柴河林业局实际代管的，而不是由属地林业局亚布力林业局管理。为何代管，而不是直接管理，这就给人留下了很大疑惑。
亚布力管委会正门
官方资料显示，2009年7月2日，黑龙江省政府第二十七次常务会议确定，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交由黑龙江森工总局管理。2011年4月28日，省编委下发《关于组建省政府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的通知》，成立了省政府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委托森工总局管理，发挥管理与服务的职能。黑龙江省森林工业总局下辖伊春、牡丹江、松花江、合江等4个林管局、40个林业局，其中包括亚布力林业局和柴河林业局。
亚布力管委会即为黑龙江森工总局设立的专门管理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的一个机构。官网显示，亚布力管委会的职责包括“代表省政府对区域内经济和社会行政事务以及森林、水流、土地、矿藏实行统一领导和管理”，共拥有142条行政权力，包括施工许可证核发、燃气供应许可证核发、商品房预售许可证核发、区域内旅行社设立的审批、建设项目占用区域内林地的初审、旅游企业经营活动项目的初审、区域内星级饭店的确认（一、二级评定，三、四、五级推荐）、区域内滑雪导滑员的培训、监管等等。
黑龙江森工总局官网截图
据黑龙江森工总局官网今年8月的一份《关于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负责人及组成人员调整意见的报告》显示，亚布力管委会主任为黑龙江省森工总局局长、龙江森工集团总经理王敬先，省体育局副巡视员赵英亮，省旅游委副主任侯伟，黑龙江省电视台党委副书记刘宁，尚志市委副书记、市长孙德志。
图：在新亚布力滑雪场门口外，停靠着一辆标有“柴河九寨景区欢迎您”的旅游大巴
凤凰网财经在新亚布力滑雪场门口外，停靠着一辆标有“柴河九寨景区欢迎您”的旅游大巴。多位当地居民抱怨，当地就业主要靠种植和旅游拉动，种植不赚钱就靠旅游了，但自从2014年亚布力管委会介入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后，亚布力镇当地居民在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相关就业受到了一些影响，比如此前亚布力景区附件干道上打扫雪地的员工基本都是亚布力本地居民，现在柴河的员工也比较多。
“领导都去省里开会了，都不在这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问及管委会归属问题时，一名管委会工作人员介绍。凤凰网财经对此致电黑龙江森工总局宣传部，并未得到正式回应，让联系亚布力管委会负责人，但此负责人电话并未接通。
图：废弃的亚布力林业局滑雪场
据多位当地居民反映，自从2014年管委会介入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后，度假区多个小雪场关停了，其中包括亚布力林业局的一个滑雪厂，与此同时，管委会建了旗下的新亚布力滑雪场、亚布力雪山水世界、熊猫馆、陆地公园等。目前，亚布力滑雪度假区只剩下阳光度假村、新亚布力滑雪场和体委所有滑雪场。
据悉，为了方便管理，管委会介入度假区后，从2014年末，亚布力实施“三山联网”，一卡在手、滑遍三山，大锅盔、二锅盔、三锅盔山20年条块分割、独成一体成为历史，游客可滑遍三山46条雪道。这意味着一张卡，可以滑阳光度假村、新亚布力滑雪场和体委滑雪场所有雪道。但是三山联网在利益分享上出现了分歧，黑龙江调查组认为，亚布力在成立“三山联网、雪道相联、索道相通、利益分享”的六个初级雪场经营联盟后，雪场之间存在利益分配上的分歧，管委会没有正确履行协调职责，以致联盟出现累计收取的93万元滑雪收入是否违反联盟协议存在严重分歧。
据亚布力度假村工作人员介绍，三山联网后，对于旅行社带来的初级游客没有自主选择权，它按照比例分配，“阳光比例只占25%，比如当天五千个游客，按比例阳光度假村现在最高只能分25%，过了1250人，我系统就关闭，订单都下不了，而我们的接待能力一天五千人次没有问题的。而新亚布力滑雪场的比例为35%左右。而论规模来看，我们的规模是最大的。”
一名在新亚布力滑雪场的滑雪游客对凤凰网财经表示并不知道各个雪场有什么区别，旅行社直接把他们带来的。
图：新亚布力滑雪场场内“毛振华控诉管委会”视频现场。
此次，“毛振华控诉亚布力管委会”视频现场地点为亚布力管委会开发管理的新亚布力滑雪场场内。据相关人士透露，新亚布力滑雪场非法占用了阳光度假村700平方公里左右的土地。而毛振华视频指出的亚布力管委会非法侵占其23万平方米土地，此外还包括管委会在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村建的其它旅游开发场地，比如亚布力雪山水世界等部分用地。
黑龙江森工总局与亚雪集团关系图
资料显示，新亚布力滑雪场隶属黑龙江亚布力亚雪旅游集团有限公司（简称：亚雪集团），亚雪集团由黑龙江森工总局全资控股公司中国龙江森林工业（集团）（简称：简称龙江森工集团）总公司100%持股，是国家首批57户大型企业集团之一。资料显示，龙江森工集团总经理为黑龙江省森工总局局长，亚布力管委会主任王敬先。毛振华视频指责“政企不分”或意为亚布力管委会在管理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时，非法占用了其下阳光度假村B区地块建新亚布力雪场与其阳光度假村A区（分为阳光度假村A区、阳光度假村B区）滑雪场竞争，即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
图：新亚布力滑雪场入口,在新亚布力滑雪场入口雕塑上有“新亚布力滑雪场”和“阳光度假村B区”两个标识。下方的小牌子上标明：“亚雪集团滑雪场（出）入口”这样的标注很容易引发游客对该地名称的疑惑。
图：管委会开发管理的新亚布力滑雪场
凤凰网财经实地探访，在新亚布力滑雪场入口雕塑上有“新亚布力滑雪场”和“阳光度假村B区”两个标识。而新亚布力雪场内仍有亚布力阳光度假村B索的索道，与新亚布力雪场索道只有一个雪道之隔。凤凰网财经询问阳光度假村B索相关工作人员“为何新亚布力滑雪场会有阳光度假村B索”时，工作人员回应到“索道是我们的，这雪场场地也都是阳光的。”当进一步询问时，在旁边工作人员提醒下立即缄口不谈了。
而当询问多名新亚布力滑雪场工作人员“毛振华事件”时，均只字不谈。凤凰网财经来到亚布力滑雪度假村管委会办公室询问时，多名工作人员也闭口不谈，其中一位工作人员推搡媒体离开，并立即关上房门。
据阳光度假村相关工作人员介绍，当两个雪场出现竞争时，亚布力管委会会动用行政力量进行干预，今年下半年，亚布力管委会多次以检查消防、锅炉等为由，派民警了解情况，扰乱其正常经营，并动用公安传讯其多层管理人员。“我们一个压雪道的工作人员被传讯了，”一位阳光度假村工作人员说到，“管委会的执法人员几乎天天以安全检查等名义来雪场检查，干扰到了雪场正常的经营，还阻止游客进入我们雪场，此前还发生过肢体冲突。”另一位阳光度假村工作人员也证实,“2017年12月初，我们在进行雪道维护时与现场租用人员产生矛盾，事件进一步升级。”
亚布力经营困局
作为黑龙江省最为知名的滑雪旅游景区，亚布力的经营状况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么美好，凤凰财经从实地探访的情况得知，无论是亚布力阳光度假区滑雪场，还是冲突中心“新亚布力滑雪场”（另一个名称为亚雪集团旅游区滑雪场）其经营状况皆不景气。
中诚信集团董事长毛振华在此次的控诉视频中也表示，来这个地方（亚布力）8年中，自己分文未取，但每年投资一亿多。2014年，毛振华曾对媒体表示，该项目没有一分钱回报，甚至每年还要亏钱。
公开资料显示，中诚信是2010年开始投资的，知情人士透露，当时中诚信总共投了2.9亿元现金，其中2.7亿用来偿还亚布力阳光度假村积累的部分债务及利息，2000万用来做酒店翻修基础设施。可即便这样阳光还有4亿的负债，每年还是有200万的利息要偿还。
凤凰网财经实地看到，在百里长的滑雪道上，仅有几个滑雪运动者。
当地多位居民向凤凰网财经表示，由于在亚冬会和大冬会期间大兴基建项目而积累了大量债务，每年的利息都要分走阳光滑雪场大部分的收入。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自2009年的哈尔滨大冬会之后，游客人数在大会热度过后连年减少，盈利来源的减少和成本的增加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景区的经营状况在近十几年来并没有明显改善，阳光度假村滑雪场目前也依旧处于连年的亏损状态。
而且当地工作人员的管理和企业经营上也存在着一些问题，有游客向凤凰网财经透露称，12月初，阳光滑雪场还曾发生过女雪友因被误会私带教练而被保安粗暴推搡的事件。凤凰网财经也获得一份阳光度假村向雪友说明情况的声明。凤凰网财经向这位女雪友求证了事件的真实性，但同时表示“已经解决了”，不愿继续深谈。
多位工作人员还向凤凰网财经反应，这里人员流动性非常大，阳光度假村滑雪场的滑雪教练很少有连续工作满三个月以上的，而且工作人员多数是附近的农民，只有在雪季来临时在旅游场所工作，平常靠种地养殖等维持生计，目前，包括亚布力管委会工作人员在内的多数员工都是新进被招进来的。
“每个教练出一个游客累一天才赚50块钱，出三个游客他们累的路都走不动了，但才挣150块，谁会遭这份罪？”一位教练对凤凰网财经表示，他认为，工作人员工资不高，整体挣钱难度较大是人员流动性高的主要原因。
滑雪场经营状况常年未能改善，恶性竞争不断上演，员工素质有待提升，这可能是亚布力死局最待解决的谜团，但这些问题的答案，在调查组的结论中并未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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